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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在蓉城

□曹宝武

成都,又称蓉城,是个名气很大的“慢城”。当地的慢,除了烟火霓虹的浪漫,更多了闲泡茶馆的悠然。想不到真去了,却丝毫无法散漫,未能浪漫,更不敢怠慢。有些匆匆,反倒未及细品一碗巴蜀老茶。若能静坐片刻,便能舒坦许多吧。

其实,成都人是不紧不慢,外地人则是有意放慢。巷子里密密麻麻,古城里三五成群,街肆间显得格外拥挤,烟火气十足。成都人大多温言细语,堵在路上的司机不愠不恼,云淡风轻;开餐馆的老板态度亲和,手脚麻利。很多人不问不语,一旦打开话匣子,却格外健谈。讲火锅,聊喝茶,说天气。陌生人之间,大概就是这些话题吧。他们说到杜少陵的草堂、诸葛亮的祠堂,讲得头头是道。不像有些地方,老觉得身边的东西没啥意思。大概,这些人是真爱成都,爱生活。

成都街巷,热气腾腾。大排档的锅里红椒翻滚,人们执箸推杯,直呼过瘾,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辣味。以前,自诩是个“辣大王”,不知何时起,胃就不跟趟了。平时忍不住吃辣,到了成都更是满足了口腹之欲,搞得满锅的红辣椒,在胃里堆堆叠叠,使劲儿翻腾。

这股特殊的辣劲儿,也许与气候有关。去成都的当天,适逢大寒,下了半夜细雨,格外湿冷。天色阴沉沉、灰蒙蒙的,让人有些压抑,不大习惯。对这经冬难见阳光的日子,当地人说:“成都就这样啊!”我倒更喜欢暖阳高照,清清爽爽。

历史上,成都人善文而不大尚武。文如扬雄与杨慎、司马长卿与卓文君,都是文章大家。近现代,周边将星熠熠,无川不成军,成都依旧不温不火。或因文气较重,少些王霸之气,成都的英豪俊贤,也多了些忧愁劲儿。

孔明高卧隆中时,羽扇纶巾,指点江山。到了成都,功业盖世,两表陈情。最后,蜀汉未捷身先死,七出祁山志难酬。杜甫本就多愁善感,避乱入蜀,身居浣花溪,好似草堂一隅的冬日残荷,落寞萧瑟。他大声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一个“俱”字,又尽显可爱。诗人胸襟博大,情怀可嘉,忧国忧民,活得充实而又清醒。

成都有宽窄巷子,宽连窄,窄通宽,颇有旧时感觉。巷子亦如生活,有顺有逆,有平有坎。个中滋味,还是早点通透为好。作家流沙河堪称极为典型的“老成都”,他曾著文道:“人总要知道自己,自己成长的城的来处,曾经是什么样子。意识到,事物不仅仅是你眼前看到的样子,它有前世今生,你才会真正明白,历史是不断流动。有历史敏锐感,人会谦虚,知礼,有教养。”试图看透某处山水的灵魂,的确需要学养与时间吧。

确有很多想去的山水,可惜,匆忙多憾。人生总要选条路,择个去处,不可折腾一场,却两手空空。想来,宽窄巷子、川剧变脸、风味火锅以及巴蜀香茶等,早已是异彩纷呈、各有情调了。倘若千百年后,尚有一些故事,口耳相传,此等蓉城,又如何慢得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