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久（画家）

欣赏一位艺术家的作品，首先要了解这个人。有人说韩羽是个怪老头，其实说这话的人并无恶意而是心存敬畏。说他怪，怪就怪在他为人为艺的与众不同。用一位高人的话说，就是：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

如果你有幸跟韩羽先生聊天，你说东他会说西，说来说去最后归结到由西向东。你赞美他的画如何如何好，他常常会以沉默应对，如果他露出一点儿微笑那是他最好的表示，或者会用别的话题岔开。若是对了脾气，他会说点儿逗人发笑的事；不对脾气的，他则沉默少语，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他有时也会为公平和正义而得理不饶人。

韩羽是一位有故事、有趣味的人。无论是长辈、平辈或小辈互相交往，他都随随便便，无有索求，淡泊如水。早年，每逢出差路过北京，为了方便，韩羽总把随身物件寄存在火车站小件寄存处，然后再去拜访朋友。但这样也很麻烦，有时要排队。诗人艾青的家搬到北京火车站附近后，韩羽每次看望老先生时，就顺便把物件存放在他家里。有一次，艾青想让韩羽多坐一会儿，看他急着走，便说：“你放下东西就走，把这里当小件寄存处了吧。”韩羽心中一跳，想：竟被猜中了。这本是玩笑话，可这玩笑话，歪打正着。他为别人办事也能舍下脸来。当年我在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主持工作时，有一年收到他的便函，说一位老画家刚刚过世，其孙在绘画方面很有才华，要报考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语言十分恳切，希望关照云云。对有为的年轻画家的用心提点，体现着韩羽先生的无私和善良。

以这些琐碎的小事说他怪，我不以为然。我倒觉得韩羽是个有趣之人，或是难以琢磨透彻的人。

要读懂韩羽，既要读他的文，又要读他的画。他的文和画，都以一种细声细气、慢条斯理的方式诉说着心里的故事。他文中有画，画中有文，且文与画既有浪漫的色彩，又有笨拙的幽默，还有深邃的哲思。这让我想起《红楼梦》中林黛玉最欣赏的“留得残荷听雨声”，以及刘姥姥吃鸽子蛋时说的“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蛋也小巧”。那种相映成趣的感觉，在韩羽的画与文中体现出令人沉迷的魅力。

韩羽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艺术大家。他的文震动文坛，他的画誉满画坛，原因就在于他的艺术有鲜明的个性。他的艺术世界，包容着快乐与孤寂，在一种莫名的混沌中，他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这就是一个非凡的艺术家常有的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