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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文化周刊·布谷

新春,亲近幸福

□吴相艳

农历新年,当然要有新年的样子,爆竹声稀稀落落,在乡村的上空发出声响,或脆或钝,成为节日氛围的一丝点缀。宋诗“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中的盛景,历经千年嬗变,桃符变成大红对联与福字,盛装艳脸地张扬在各式门楣。年,不紧不慢,裹挟着人生的悲悲喜喜,又一度轮回。它纠结着人性最本真的一面,让每一个生命个体,咀嚼百味,走向岁月流波。

年,是游子心中郁结的乡愁,剪不断、理还乱,触碰不得。烈风,孤烟,嘶鸣的战马。高适唱着昂扬的边塞诗,一路奔波而来。除夕,空气中微醺着烟火的气息。寓居客舍,独守寒灯,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渴望家的温暖。千里之外,妻儿是怎样思念自己的呢?“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人生多艰,再豪迈的胸怀,在新的起点,伴着鬓间白发,也少不了对人生况味多了几分辛酸与留恋。

明代诗人袁凯,才华著于世,为明太祖所恶,不得已佯狂保全。如此蜷曲的生命,已然不是一个“悲”字了得。除夕夜,在异乡的土地,看着他人的儿女膝下承欢,终究悲从中来,忍不住“一杯椒叶酒,未敌泪千行”。诚如鲁迅所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家,没有哪一刻,比过年时更让人感受到它的不可或缺。鲁迅先生以文化斗士的形象为后人敬仰,他的冷与硬、犀利与果决是公认的标签。曾经,他自称“舍间是向不过年的,无论新旧”。一篇《祝福》,甚至让读者爱屋及乌、怕溺恨水,对农历新年所蕴含的某些陈旧的文化气息口诛笔伐。然而,待到鲁迅先生晚年得子,享受到爱情、亲情的喜悦时,也不可免俗,陶陶然陪家人过起年来。买新衣、糖果,让爱妻置办佳肴,陪着儿子放花炮……年的味道,让铁肩傲骨濡染世俗的温暖,人格魅力越发明艳起来。也许,温润的人性在爱人递过的一杯温热的酒中,已悄然散发出生命的温度。当儿女的笑靥在午夜的烟花中灿烂绽放,家人平顺安康,还能畅快一壶酒、举杯邀未来,这时,向天地神祇、列祖列宗展示的,才是最真实而纯粹的生命。

有趣的是,周作人先生对家的“热”是出了名的。平素日子过得妥帖,过年,自然多了几分隆重与热闹,最马虎不得。有次,他撰文写道,朋友的信末说,“过年若无酒,在我就不是过年了。”莫说文人嗜酒,就是普通百姓,无酒无肉的年,自然也不像个年样子。无论是屠苏酒,还是椒叶酒,抑或就是一壶坊间自制的烈酒白干,过年的浓酒,足以慰风尘、醉人心。周作人晚年生活窘迫,有一年除夕将近,他想仿故乡习俗,包粽子过年,终因粽叶难寻、妻子病重而作罢。不过,猜想当时的年夜饭再寒酸,大概也得有一盅白酒为伴吧,要不人生况味,岂不过于凄凉。

熏风暗拂,新春气象欣欣然迈进每一个祈福的门槛。1079年除夕与往年仿佛没有什么两样,祈祷好运的桃符再一次被挂在千家万户。然而,苏轼家的门楣上却异常清冷,一家人悲欣交集,无意守岁,灯花落尽。次日一大早,便迎着新年的第一缕曙光,开始了流放之旅。晚风晓月,夜露晨霜,他们此行目的地是黄州,却不曾想这一去就是海角天涯,万里离殇。中间虽有起伏跌宕,但对人生命运的参悟与洞穿,也许在那个寂静的除夕夜就已经发生。这与想当年苏轼意气风发时,在欢乐的除夕夜写下“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的心境,早已迥然不同了。

1101年,64岁的苏轼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新年,走在北归的路上。来自南海的风裹挟着几许潮湿与温润,吹拂着这个旷世才子的白发,也使他的内心万里澄明。儋州年俗有所不同,莫说想买粽叶包粽子,想过一个像样的春节恐怕也极为奢侈,但历经了大悲大喜,生命中再也没有什么是不能看穿的了。对未来的所有期许,其实都源于脚下的坚实和内心的丰盈。与其祈福未来,不如“一蓑烟雨任平生”,笑对生命所有的馈赠。

年,依然是人们情感上跨不过去的坎。唐诗、宋词、元曲、明清调……年的风味在一声声咏叹、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碰撞中,愈发醇厚。“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流行于普通百姓间的俗语,再现了百姓对年的情感。这一刻,世人心中,皆是团聚的幸福。

2019-02-01 1 1 河北日报 c121178.html 1 新春,亲近幸福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