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钢塞钢塞方员工德扬（右二）在度假房二层阳台和女儿快乐玩耍。德扬和妻子都是公司职工，河钢收购他们的企业后，收入稳定了，银行给他们贷了8000欧元，加上积蓄的1.2万欧元，2016年8月他们买下了位于多瑙河畔心仪已久的度假房。记者 贾 恒摄
□王立新
多瑙河上
暗淡的星光
河钢塞钢女员工白莉娜一家，在塞尔维亚共和国斯梅代雷沃这座10万人口的古老钢铁之城中颇具代表性。
白莉娜1978年4月出生在白俄罗斯的格罗德诺。父亲是大学物理系教授，母亲是医学院教授。夫妇俩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自幼积极上进、勤奋好学，在当地上完小学和中学后，考取了明斯克的国立大学国际关系系，除了学习英语专业外，还选修了一个专业就是汉语。教汉语的是一位来自天津大学的教授，从此白莉娜便与中国结缘。她在大学里学习了五年汉语，毕业后曾在当地的一家中国企业当翻译。
说起为什么要学习汉语，白莉娜认为这得益于父亲的先见之明。
1992年，白莉娜的父亲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中国黑龙江省进行学术交流。当时地处中俄边境的黑河边贸开放的热潮正如火如荼，大批俄罗斯边民潮水般通过界河涌到这里采购货物，然后又背包携囊地背回国内进行销售，这让白莉娜的父亲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回国后，他就提醒正在学习英语专业的女儿，不仅要学习英语，还要选择另一门外语，就是汉语，因为通过这次中国之行他发现，中国是一个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国家。
父亲的这种超前预见，冥冥之中给白莉娜在多年之后能够到河钢塞钢工作埋下了伏笔。
2002年，25岁的白莉娜认识了大她7岁的塞尔维亚籍男友，名叫涅波伊沙。涅波伊沙从贝尔格莱德大学机械系毕业后，就一直在斯梅代雷沃钢厂工作。一年后，白莉娜跟着涅波伊沙来到斯梅代雷沃，并在亲人和工友们的真诚祝福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其后，两个孩子相继出生。那些日子，白莉娜的主要任务是在家里带孩子，因为家庭负担重，单靠丈夫一个人的工资远远不够用了，她决定一边照顾家庭一边复习英语和汉语，准备外出寻找工作。
2008年，也就是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的那一年，白莉娜应聘到美钢联收购的斯梅代雷沃钢厂当英语翻译，从那以后再没有接触汉语的机会。后来又添了两个孩子的她感觉家庭负担越来越重，本来靠夫妻俩在钢厂打工的薪金也只能把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金融危机的暴风雪越刮越猛烈，他们赖以生存的钢厂开始陷入长期亏损，处境越来越困难。2012年美钢联拂袖而去，让5000多名苦命的员工陷入悲观和绝望。白莉娜夫妇双双下岗，一家人的生活陷入极度的担忧和沮丧之中。夫妻俩为未来的生存发愁，连觉都睡不好，只能仰望窗外多瑙河上暗淡的星光长吁短叹。
塞尔维亚有两大行业：一个是汽车，另一个是钢铁。钢铁不行了，能够在汽车企业谋一份工作是唯一的选择。几经奔波，涅波伊沙终于在远离斯梅代雷沃100多公里的克拉古耶瓦茨一家汽车配件厂找到了一份差事。由于工作卖力，几年后被提拔为质量管理部长。尽管工资收入要比原来在钢厂高，能够减轻一些家庭经济困难，然而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白莉娜一个人既要上班又要带四个孩子，生活不堪重负。
白莉娜的命运发生逆转
黑暗的日子总有尽头。
从2015年开始，恰逢当时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乘着“一带一路”倡议的东风，来到塞尔维亚投资建设桥梁和公路等基础交通设施。白莉娜开始复习汉语，等待着到社会上找工作的机会。令她没想到的是，父亲当年的预言得到了历史性的应验。
次年盛夏时节，就在斯梅代雷沃钢厂5000多名员工落魄的日子跌到谷底的时候，却迎来了意外的幸运转机：河钢集团收购了让他们伤透心的钢厂，并承诺保留全部员工。紧接着，在塞尔维亚进行国事访问的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来到河钢塞钢视察，并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给了员工们从未有过的尊重和久违的温暖，融化了他们沉积已久的心灵冰雪，员工们仿佛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那是一个让员工们热血沸腾的日子。这可是斯梅代雷沃钢厂悠久历史中，第一次迎来外国国家元首，而且是东方大国的国家元首，从万里之遥特意专程来看望他们这些素昧平生的普通员工，这是多么大的尊重啊！那天白莉娜和其他员工们一样都早早地赶到钢厂，组成热烈的欢迎队伍等待着习近平主席的到来。当习近平主席走出车门的时候，人们沸腾了，他们欢呼着，雀跃着，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从此，白莉娜的命运发生逆转。她原先学习过的汉语终于派上了用场。她不仅在河钢塞钢财务部门担任中文翻译，而且受邀给中方管理层讲授塞语。尤其让人激动的是河钢收购仅仅半年就实现了扭亏，第二年实现了全面盈利，企业的效益越来越好，劳动岗位和工资都有了保障，许多原来离厂的员工都想回来。
白莉娜经常把好消息带回家，这让丈夫动了心。因为他毕竟在钢厂工作多年，业务熟悉，所以还是想回来干老本行，他专门来到钢厂向中方管理层表达了强烈的愿望：“能不能让我回来？”
河钢塞钢执行董事、首席执行官宋嗣海批准了他的请求。
“欢迎！”
2017年，涅波伊沙辞掉了克拉古耶瓦茨那边的工作，兴致勃勃地返回了熟悉的钢厂，不仅夫妻团聚了，而且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不再为生活发愁了。
2017年5月，中国商务部组建海外培训，给了河钢塞钢一笔资金。河钢塞钢用这笔资金组织塞钢员工到石家庄河北经贸大学进行培训。白莉娜作为第一批学员第一次来到中国。在培训期间，她和其他学员专程前往被称为“世界上最清洁的钢厂”的河钢唐钢参观学习，国际一流的先进设备和优美的环境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到自己工作的钢厂将来也会提高到这样的水平，她对河钢塞钢的未来发展充满信心。
更让她高兴的是，不仅自己被提拔为河钢塞钢总经理助理，丈夫也被提拔为冷轧厂厂长，夫妻俩都成为企业的中层，家庭的收入也越来越高，他们不用再为抚养四个孩子而发愁了。
如今，他们的大女儿已经17岁，大儿子15岁，二儿子10岁，都在上学；最小的女儿还在上幼儿园。钢厂变好了，手中有钱了，一家人的生活非常和美快乐。
大女儿塔玛尤其为家庭的变化感到高兴，特意用纯真的笔触和诚挚的情感创作了一幅《妈妈工作在河钢》的铅笔画。后来，这幅作品在河钢集团成立10周年书画展中获得了优秀奖。
宋嗣海独具匠心地举办了个小型的颁奖仪式，并将河钢集团董事长于勇赠予小作者的获奖证书、纪念章、画册等转交给了白莉娜。喜出望外的她在第一时间就与在白俄罗斯陪伴外婆的大女儿进行了视频通话，母女二人都激动不已。
谈及河钢塞钢给她带来的家庭命运变迁，白莉娜眼眶发潮：“我丈夫2002年入厂，到2012年离开，整整十年。他很爱这个企业，工作也非常努力，当初离开这个厂，完全是迫不得已。河钢收购后，企业效益一天比一天好，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所以他又重新回到了原来工作多年的工厂。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河钢塞钢具有这么强的实力。随着工资的上涨，工友们的安全感不断增加。现在我们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来源，很开心。我能感觉到大家都活得越来越有精气神！我们对河钢塞钢充满了感恩之情，一定与中方团队一起把企业建设好，我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将来也到河钢塞钢工作，一代更比一代强地创造美好未来!”
“河钢塞钢，挽救了斯梅代雷沃……”
到达斯梅代雷沃的第三天下午，市长亚斯娜·阿夫拉莫维奇女士就热情地会见了我们。当年轻的女翻译波亚娜带领我们按照约定的时间走进市长办公室时，这位长着栗色头发，沉稳而优雅的女士刚刚接待完一拨客人。
亚斯娜·阿夫拉莫维奇生在斯梅代雷沃，长在斯梅代雷沃。医科大学毕业，防疫学博士。当过医生，从主治大夫到医院院长，在医疗战线上工作了20多年，在当地颇具影响力。2004年亚斯娜当选为市长，十几年的时光，她已经由一个专业人士磨炼成为出色的政治家。
亚斯娜曾经在1985年到过北京，登上过雄伟的万里长城。那时，正值中国改革开放初期，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正发生着巨大变化，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从那以后亚斯娜再没去过中国，但是中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有关情况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到塞尔维亚，让她很受触动，亚斯娜也想借鉴中国改革开放的经验，建设好自己的城市。
一见面，她就让秘书拿出一张写着两个中国名字的纸。原来这里每年都要举办世界性的“秋季诗人节”，已经持续了40多届，是最具影响的国际文学奖之一。其中邹荻帆和赵丽宏两个中国诗人都曾荣获过“斯梅代雷沃城堡金钥匙”奖。
谈及河钢塞钢，她向我们讲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那是2018年夏天一个周日的下午，亚斯娜接到一个电话，反映钢厂周边的一户居民院内意外进水，情况非常危急。她马上联系河钢塞钢办公室主任嘟哒女士，请求帮助解决。嘟哒向王连玺副总经理汇报了这件事，二人迅速赶往现场，同女市长一起经过仔细勘察，他们发现原来是岸边的树木倒伏在河道方向，拦住了上游冲击下来的枯枝树叶，造成水位倒灌，已经漫进了院子，淹没了三分之二的区域，养的猪为躲避洪水的威胁都仓惶地退到墙根下了。要解决水位上涨的问题，必须使用长臂工程机械把倒伏的树枝清除。但是，专程赶来的市政工程公司没有这种长臂工程机械，只好再次向王连玺求援。王连玺迅速联系河钢塞钢有关工程公司相关负责人，将长臂工程机械车开到现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急处理终于化险为夷。事后，亚斯娜反复致谢，感谢河钢塞钢帮了大忙，挽救了当地人民的生命财产。
为什么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却让这位女市长对中国媒体记者多次提起，念念不忘？
她道出了内心的缘由：“在美钢联经营管理时期，我也是市长，可他们与市政府一点关系也没有，更谈不上有任何合作，好像是‘城市以外的钢厂’。河钢塞钢却大不相同，不仅经营钢厂，而且对我们斯梅代雷沃的市民特别友好，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帮助我们处理‘与公司业务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其他社会问题’。作为市长，我对此感受颇深！”
谈及斯梅代雷沃钢厂5000多名员工的命运变迁，似乎一下子触及到亚斯娜心灵的痛点。她缓缓地站起身，目光低垂地说道：“斯梅代雷沃是个钢铁工业城市，整个城市几乎没有其他的行业。钢厂里有5000多名员工，每个家庭有3、4口人，加起来就是一万多人。如果把为钢厂服务的许多承包商、供应商和雇用人员计算在内，总共有2万多人在为钢厂工作。也就是说，这座有10多万人的城市里，平均每5个人中，就有1个人的工作直接或间接与钢厂有关。如果这个钢厂不运转了，整个城市的经济发展就会陷入瘫痪。美钢联撤走以后，钢厂处于半停产状态，工厂面临关门，员工面临失业，许多相关联的小公司也难以为继。在河钢收购之前，政府每年都要从国库挤出1.5亿美元勉强支撑钢厂运行。这么多的人生活不好，也影响我的心情和工作。最大的担心就是这2万多人的家庭和孩子是不是有饭吃，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作为市长，我的心里很难受呀！”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脸色也陡然明亮起来：“2016年河钢接手钢厂后，我的心情特别舒畅，从此不用再担心斯梅代雷沃市的未来。河钢集团的到来，给我们的城市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过去死气沉沉，现在充满活力。仅仅半年的时间钢厂就扭亏为盈！现在生产经营稳定了，员工们每月1日、15日都能正常领到工资，可以开心地到菜市场买菜，到商场买衣服、买家电，到电影院看电影。不仅老员工生活得到了保障，而且年轻的员工不断进厂，使我们城市的居民失业率由过去的18%下降到了6%。钢厂的复兴带动了更多的人就业，也提升了城市的新生儿出生率。过去由于企业效益不好，有孩子的，想多生怕养不起；没结婚的，没条件买房。现在有孩子的也开始考虑再生，买新房结婚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所以新生儿的出生率不断上升，如今排在塞尔维亚首位。与此同时，也大幅度提高了本地的税收。过去我们市政府的财政收入只有200多万欧元，2017年提高到了500万欧元，是原来的两倍多！有了这些资金，我们就可以修复基础设施，改善社会环境，调整人口政策，投资城市文化建设，开展日常活动。这都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以前却是不敢想象的！市民满意，我也满意！”
多瑙河女儿的浓浓情意
“斯梅代雷沃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也是多瑙河岸边风光优美的城市。尽管我们的古老城堡比不上你们中国的万里长城那样雄伟，但却是我们的骄傲，因为历史上这里曾经是塞尔维亚的首都，很多的历史都与这座城堡有关。河钢塞钢的管理团队来自河北唐山，我们正在积极推进与唐山缔结友好城市，欢迎更多的中国朋友到这里观光旅游！”亚斯娜向我们自豪地推介着自己的城市。
接着，她道出了两个真诚的感谢：“在这里，我首先要特别感谢习近平主席对斯梅代雷沃的访问，这于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中国是个世界闻名的大国。习近平不仅是中国的国家主席，也是世界上重要的政治家之一，他千里迢迢地来到塞尔维亚，而且来到我们斯梅代雷沃这座小小的城市，走进钢厂看望员工，与他们面对面地进行亲切交流，让人感到非常和蔼可亲！其次，我要感谢河钢塞钢的管理团队，他们不仅是我个人的朋友，也是我们整个城市的朋友，我们都欢迎他们的到来。正是由于钢厂经营有方，这座城市才得到了拯救，这是非常巨大的贡献。我这样说，一点也不为过！这种拯救，不仅仅体现在经济收入方面，也体现在精神方面。中国人和我们一起在城市里组织文化活动，一起庆祝城市日，一起参加‘诗歌之夜’，一起组织秋季展销会，彼此就像一家人，好像已经在一起相处了1000年一样！河钢集团技术先进，资金充裕，而塞尔维亚地理位置优越，钢铁生产经验丰富，工人素质高，双方合作可谓优势互补。我再次感谢中国，感谢习近平主席和河钢集团！我们期待更多的中国公司来塞尔维亚、来斯梅代雷沃市，开展更多更深的合作！”
采访结束，她叮嘱秘书送给我们每人一个风格独特、装帧精美的酒具挂树，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当我们从女市长手里接过这珍贵的礼物时，真切地感受到这位多瑙河女儿的浓浓情意。
的确，河钢塞钢给当地带来的不仅仅是居民收入的增加，更使他们重新获得了一种归属感，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家，同时也给这座城市注入了崭新的希望。
走进今天的斯梅代雷沃市区，你就会发现由于河钢塞钢的迅猛发展给这座古老城市带来的引人瞩目的变化：一些斑驳锈蚀的公交车站牌已经更换一新，年久失修的路面已经进行了新的翻修，从市长到市民，从沿街超市到个体餐馆的老板，都对中国人有一种特别的亲近。
我们在多瑙河岸边散步时，迎面走来的许多老人都会热情主动地上前打招呼：“中国人，你们好！”
这亲切的称呼，正在成为这座城市动人的旋律。
我的心弦瞬间被拨动了。
多瑙河是斯梅代雷沃的母亲河，自古以来这里的人们都在岸边长大。多瑙河所流淌的是斯梅代雷沃的历史，也是整个塞尔维亚的历史，所有的辛酸与苦辣、忧伤与欢乐都凝聚在两岸迷人的灯光里。这些繁星一样的灯火，在辽阔而深邃的夜空下曾经闪烁过上百年，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放射出宝石般奇异的光，如此晶莹，如此明亮，让这座地处中东欧的幽静小城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那温暖而璀璨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