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超

一年之际的发端，说起来带着些灰暗的色彩。单说猪年鼠年交棒之际的新冠肺炎疫情吧，国人哪个不是心头凛冽，倚栏嗟叹红尘。其实室内并无栏杆可倚，约略可做的不过是想象中的动作罢了。那倚栏人也是行路之人，也该有时时去赶赴美好未来的打算。

偶尔下楼的间隙，凝视路旁瘦削的树枝，可以望见隐隐的绿色。所谓阳气清明，青泽流盈，说的就是万物复苏、生机萌发的情状。东北的春天表面上来得迟些，但檐下滴答滴答融雪之水，早已在梦里醒来，昭示着无处不在的春消息。

往年如昔，身体可以随意亲吻春天。春风在大地上一遍遍喊着绿意，存心不让三月有一处寂静。不信的话，你可于江岸或溪边静坐，静听春风跑过冰面的声音，也许就在转瞬间，沉默的冰雪热情起来，变了新的表情，浩浩潺潺，粼粼冷冷，演绎出天然神韵。

雨在风后头。春天的雨见澈性灵，催生五谷，暗含无限生机。若在春夕出游，则可见“雨濯万木鲜，霞照千山浓”的美景。看似风轻不动叶，雨细不沾衣，但一场春雨造访之后，睡了一冬的土地就醒了，捧出一抹抹新绿。仲春时节，心静下来，你不但可以听见虫醒花开之音，还可以闻见幽幽的香气。

少年时光似白驹过隙，忘了点数一个个春天。春本无忧，却因我们的伤感而淅淅沥沥，凭空造出叫作春愁的情愫。花草有红衰翠减，与花草相比，作为万物灵长的我们显得十分脆弱，常把寥落当作四季的颜色，虚度了许多本该幸福的时光。雨还是当初的雨，不同的是听雨的人心事浩茫，早没了旷野静听雨的情致，把市井声浪当成上方的阴云，枉自苦恼，这真的是小成熟之后的大幼稚。

宅居至今，禁足的日子隔窗眺望春天。其实，即使是春天，又哪有日日的晴朗，又哪有不被淋雨的翅膀？譬如开年以来的疫情如黑云压城，同城的人们宅居一日复一日，从最开始微信频繁往来交流疫情，渐次发来一些祝福之语，慢慢地彼此安稳较少消息。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世界可以广阔到浩瀚无边，也可以微缩至二室一厅。

我们这些走得太快的人，忽然有了太多太多静下来的时间，默想一路走来的生命历程，反思有方向而欠缺目标的路程。我们终于有机会在静寂中如此郑重地打量自己，当灵魂慢下来的那一刻，才能看清一个人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万物的全部联系。木心的《从前慢》写道：“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一个人从时光中走过，终究在意的是安宁的时光。不管多快的剧情，总该用一个个镜头衔接而成吧。

疫情旬月，仿佛是残酷世界打给人生的尴尬补丁。我们关注着这份难堪，期待早日天朗气清街市繁荣。令人欣喜的是，各地情况趋于平稳，很多省份在做好疫情防控的同时有序复工复产。“养活一身春消息，撑起两根穷骨头”，这副对联的确值得我们恒久体味。若问何处可见春消息？但看不惧病毒救死扶伤的白衣逆行者，请注目寒风中执勤站岗的社区人员、志愿者，还有乡镇干部们忙碌的身影……

乍暖还寒的春风中，枯瘦的枝条间活跃着许多鸟影，吟唱的虫声和蜂鸣已从来处触发，且让倚栏的我们告慰春风：我在路上，我在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