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明

中国历代文人墨客，借酒抒情，营造了浓厚的文化氛围。酒可以侠，可以雅，可以痴，只有文人雅士，才能有如此的境界。

著名作家陆文夫生前爱酒的名声远播文坛内外，他一生与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人送雅号“酒仙”。有人问他，为何如此爱酒，他笑眯眯地掰起手指头，说了酒的五大功能：“君不知，酒有解忧、助兴、催眠、解乏、驱寒之功效，非我独爱。”

一次聚餐，好友汪兆骞先生问他：“美食与酒，二选一，你该怎样选？”陆文夫并不忙着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先将酒杯倒满，送到嘴边，才慢悠悠地说：“酒菜原不可分，有菜无酒，枉对佳肴；有酒无菜，酒也无味。故君子爱佳肴也爱美酒。只有像你这样不爱酒的人，才会提出这等不近情理的问题。”说完，众人笑，他也笑，满脸已被红润染遍。

陆文夫先生进入微醉状态时，有人敬不敬酒，与他没有关系；别人闹不闹酒，也与他没有关系。身边有没有人都一样，桌上有没有菜也一样，喜欢独享外人难以知晓的美妙。

有一年，应南京一家杂志社邀请，陆文夫先生去开一场座谈会。晚上，东道主请大家聚餐。作家苏童见陆文夫独自在一旁喝酒，喝得似乎很孤独，便热情地走过去，要敬他一杯。还未走到跟前，就被另一位作家拉住了，劝他：“千万不要去，陆老夫子不接受敬酒，他虽然很爱喝酒，但一向喜欢独自斟饮，别人往往会打扰他的雅兴。”

其实，陆文夫先生爱了一辈子白酒。1958年，他到苏州机床厂当车工，尽管日子很苦，却因有酒相伴，反倒过得非常舒适。吃晚饭时，陆文夫常独自躲在角落里，偷偷掂起一瓶买来的粮食白酒，慢慢自饮。虽然没有菜，只有面条，他就一口酒一口面，吃喝得有滋有味。有时，他干脆把酒倒在清汤寡水的面条里，酒面一起享用，省了不少事。

当时，陆文夫每天的活儿就是挑泥垒坝，七八十斤的担子，往肩上一放，死沉死沉，还得爬河坡、过田埂，肩头压得生疼，腿压得迈不开步子。晚饭后，连床都爬不上去了。为了舒缓疲惫至极的身体，他在昏暗的夜色掩护下，敲开镇上一家小店的门，让他惊喜的是，小店竟然有兔肉。他早忘了禁止吃肉的规定，随即买了四两兔肉，打了半斤劣质白酒。在返回途中，肉吃光，酒喝完。他把酒瓶灌满水，然后，沉入河地，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后来，重新安排工作后，陆文夫痛饮了一个月的美酒。之后，重操旧业，便有了后来轰动文坛的中篇小说《美食家》。他说：“没有美酒的日子，活着也就没了情趣，呜呼，陆某是命、美酒、小说一样都不能少。有人或许会说我太贪，没办法，人的一生，都在不停地选择，我是俗人，当然也不能免俗。我喜欢美酒，却也惜命，因为我有一肚子小说要写。至于让我谈谈如何写小说，我的体会是，小说小说，其实就是在小处说说。”

这番坦诚、深切的表达，简单明了，一下子道出了小说的真谛。其中，隐含的几分酒趣，也着实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