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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版:文化周刊·文艺评论

创造性叙述视角与坐标系艺术结构

□王春林(《小说评论》主编、评论家)

《有生》是一部充满死亡景观的长篇小说。在这部作品中,胡学文有着独具个性的艺术表现方式,和对世界、生存以及人性的深刻理解与判断。他在后记《我和祖奶》中袒露了关于小说叙述方式的构想。

一个是叙述视角的设定。“最初,我设定由鬼魂叙述,但想到已经有那么多小说均如此叙述,从胡安·鲁尔福《佩德罗·巴拉莫》到托尼·莫里森《宠儿》,均光彩夺目,尾随其后,不只危险,亦糟糕透顶。若由祖奶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回忆又太简单太偷懒了……我让祖奶不会说,不会动——请她原谅,但她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小说写她的一个白日和一个夜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讲述了自己的百年人生。”让一个只剩下敏锐的听觉与思考回忆能力的百岁老人来承担最主要的叙述功能,并在一个白日加一个夜晚之内讲述百年人生,不仅是胡学文在叙述视角设定方面具有创造性的努力,也显示了作家非同寻常的叙事控制能力。

胡学文设定“祖奶”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的成功之处,就是可以借助于这位历尽人生沧桑的老人恰如其分地传达某种对命运无常的感慨,某种对世事人生的形而上思考。她一生中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尤其是身边的亲人们,除了孙子乔石头外,全都先她而离开了人世。如此一种惨烈的境况下,“祖奶”却仍然要执意强调“绝不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所表明的,其实既是“祖奶”,更是胡学文对生命存在的一种辩证性认识。一方面,人生固然是“一个又一个坎,一场又一场难”,但另一方面,这些“坎”和“难”的存在,却不仅没有成为阻止生命存在的力量,而且还进一步证明着人类生命力的坚韧不拔。这也正构成了书名“有生”最根本的寓意所在。

另一个是“伞状结构”的创造性设定。“我一直想写一部家族百年的长篇小说。写家族的鸿篇巨制甚多,此等写作是冒险的,但怀揣痴梦,难以割舍。就想,换个形式,既有历史叙述,又有当下呈现,互为映照。但如此结构似有困难,我迟迟没有动笔。某日小雨,我撑伞在公园边散步,边思考着小说的结构问题。看到前面一个人举着伞脚步匆匆,我突然受到启发,回家后立即在本上写下‘伞状结构’。”除了以第一人称叙述者的方式出现的“祖奶”之外,小说中还有另外五位视角性人物:“另外五个视角性人物均是祖奶接生的,当然,祖奶和他们不是简单的接生和被接生,如伞柄与伞布一样,是一个整体。”小说除了写出了以“祖奶”为核心人物的一个中国塞北乡村家族长达百年的故事之外,另外一半用来讲述当下宋庄其他人的故事。因此,《有生》更像是一部以家族为核心的社会小说。

除了“祖奶”采用第一人称或者说“第四人称”的叙述方式,胡学文还专门设定了次一级的另外五位视角性人物。这五位视角性人物分别是麦香、如花、喜鹊、宋慧以及杨一凡。作家借助于他们的视角展开相关的故事叙述。“祖奶”的叙述是主干,即伞柄,而另外五位的第三人称叙述,即伞布,两者有机结合,就是所谓的“伞状结构”。一方面,“伞状结构”的艺术构想具有突出的创造性,但另一方面,这种艺术结构方式,是否还可以有其他的理解方式。与其把这种结构方式称之为“伞状结构”,不如把它看作是一个坐标系式的艺术结构更具合理性。因为“祖奶”的第一人称叙述的部分,与另外五位视角性人物的叙述部分,二者之间有着鲜明的界限。由“祖奶”担任叙述者的部分,属于历史叙述。从1900年“祖奶”出生的那一年开始叙述,一直到小说终结的2000年之后,“祖奶”的生理生命依然在延续。而另外五位视角性人物的叙述部分,应该被看作是现实部分。胡学文所真正用力的,却是跨世纪的2000年前后的阶段。如果我们把“祖奶”作为叙述者的历史部分理解为纵向轴,把另外五位视角性人物的现实部分看作横向轴,二者一纵一横,交叉组合在一起,所最终构成的,就是一个相当标准的坐标系。正是凭借着如此一纵一横的坐标系的设想与建构,胡学文最终成功完成了对于百年乡土中国历史与现实的深度审视与艺术呈示。

2021-02-05 1 1 河北日报 content_72407.html 1 创造性叙述视角与坐标系艺术结构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