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兴

当年，在雄县读高中。夏末有天下午，班主任张老师赶到教室宣布，学校决定，文理分班。霎时，一阵骚动。

我的理科成绩，名列前茅。再说，张老师恰是物理老师。

他身材中等，体格健硕，理一个平头，外表十分干练。眼睛不大，但目光锐利。他穿着朴素，满脸皱纹，看上去像个老头儿。其实，他刚年届不惑。

家里人称他“倔老头儿”，在校总以“严厉”闻名，许多学生都怕他。如学生不认真听课，粉笔头儿就直接掷过来。时间不长，人们就被他镇住了。虽说脾气严厉，教书却是一流水平。

他真诚地劝慰大家：“青春宝贵，绝不耽误。人人都要用功，免得多走弯路。”除了授课，其余时间，他常跟学生们绑在一起。难怪家人抱怨他：“倔老头儿，家也不管，教书着魔了。”

这回学校要分班，究竟该走哪条路，人人心里都犯了难。殊不知，对于我来说，除物理之外，文学也是难以割舍的挚爱。

从小就喜欢语文，后来，鲁迅弃医从文的故事又激励着我，毕竟，文学具有独特的精神力量。柯岩曾在《奇异的书简》中写道：陆埮与罗辽复认为，自然科学是火车，文学是司机。这种理念早已成为我学文的靶标。自从读高中以来，我的作文总被当作范例，屡次朗读……

但是，高中分班，却是一次颇具分量的选择。很快，填表就开始了。偷偷瞥一眼老师，没想到，他也正凝视着我。心，一下子收紧了。想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张老师看在眼里，眉头紧锁。晚饭后，我被叫到办公室，心不由“咚咚”跳得厉害，脸也迅速胀热起来。张老师温和地提醒道：“依实际情况，应该选择理科。当然，大主意还在你的手里。”我没表态，沉默着。屋里，只有小闹钟“咔哒咔哒”的声音……

第二天就分班了。新教室里，文学爱好者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想不到，教历史的郭老师赶来找我。她儿子与我同学，彼此非常要好，每逢周末，郭老师都热情地招呼我到她家吃饭。不知不觉间，师生之间，早已情同母子了。

郭老师小声问：“怎么想到文科班呢？所有老师都希望你读理科，归根结底，你算是理科的好苗子。”随后，她又笑了，说：“我跟张老师看法一样。”

可是迷恋文学，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任性地说：“老师的心意我领了，衷心地感谢你们。”

两年之后，如愿考进了大学，读中文系。随后，毕业留校，做编辑工作。尽管圆了文学梦，物理情结却仍挥之不去。至今，书架上还整齐摆放着一大批物理学著作。

韩愈曾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可惜，师者对学生们深沉、厚重的爱，却未被收容进去。四十多年过去，那份眷恋文学、崇敬师长的朴素情感，犹如一股暖流，淌过敏感而炙热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