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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观云

丁肃清

三访云梦山,每次的感受都不一样。

云梦山属于太行一个特殊段落。八百里太行,像云梦山这样密密匝匝、巍峨连绵的地势,一个接一个,从未间歇。极目西眺,青山如黛,山势恢宏,巨龙般横卧在冀南大平原西侧。西望,黄土高原;东眺,华北水土。云梦,果然长在了山水的筋骨之间。

首访云梦,恰逢春。陪友人兴趣盎然地登山,其间,在山间树荫下独坐,听瀑布轰鸣,观溪流潺潺。其实,云梦水清即是一景。除涓涓细流、飞瀑溅玉之外,还有山腰平湖,静谧如镜,婆娑树影倒立其中,为山涧平添了几分宁静。

云梦涧水,源自山顶。山顶有一泉,碗口大小,千年流淌,源源不断。正所谓“一泉润两省”,西为山西,东瞰河北。即便只是观景,也能领略东西风情、晋赵民风吧。

再进云梦山,赶上秋天。恰赏红叶,反复吟唱着“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透过红叶,又望到云梦秋水,自下而上,四重飞翠,称谓也各具特色,比如,碧溪幽谷“下壶天”、峭崖飞瀑“中壶天”、水帘仙洞“上壶天”,还有天上人间“天外天”。

抬头望,“天外天”似已近在咫尺,可惜山路悠远,绝不能靠目测,而且天色将晚,那段山中秋水的距离,就更说不清楚了。只能开空头支票,等春暖花开时,畅游云梦山。毕竟山顶观泉,可以围泉而坐,备一壶老酒,几碟小菜,随后,畅谈尽兴。酷似“诗佛”王维,一辈子作诗,一辈子颠簸,同时,又勾连着江山美色的重重感叹,“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就掩藏着相应的情怀吧。

即便没到峰顶,依旧不虚此行。款待游人的还有跨越时空的史实与名人,鬼谷子便是其中一例。

鬼谷子堪称一位神秘的纵横家,当年,他的“讲经洞”恰在云梦深处。有学问,当然少不了膝前求学者。据史料记载,鬼谷子的弟子多达五百,其中,不乏大名鼎鼎的后学,诸如苏秦、张仪、孙膑、庞涓、毛遂与李牧等。弟子相伴,如何林中静坐、泉响探学,恐怕都成为难以再现的“过去时”了吧,直抵人心的,当是古老的智慧与文明。除文字之外,云梦山中,照样能口传心授,传播思想。此处的“讲经洞”,早已突破了云中晨光、霞底微风,那群先人最想把持的,还是成长历程与生命哲理。

三进云梦山,则为登顶。说白了,恰恰想一偿夙愿吧。

盘山路弯弯曲曲,横看,群山叠褶;侧望,万丈沟壑。不知什么缘由,浑身的神经居然绷得很紧。前人以走山路比喻钻研科学,殊不知,置身科研更类似攀援山峰,只有不畏艰险、痴心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云梦的巅峰。

身心俱疲,总算登上了山顶,恰似一方耸入云端的巴掌之地,正所谓,一山是一山,山山各不同。驻足云梦山顶,远眺深浅的草甸、古朴的房屋,还有荷锄大叔、抱娃少妇……其实,无须孔孟、老庄与释家教诲,眼前的星星点点才算人间世道。那些戏剧性的场景,便是不同时空松散的故事。原来,极富诗意的山顶,无非遥远的风景,真到此地,诱人的风景却在更遥远、更缥缈的云海深处。犹如禅宗的暗示吧,“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亦是山”。云梦,依旧潜藏着“和而不同”的哲思妙想。

晋赵相邻,不分你我,同饮一眼泉水。泉流清澈,悄无声息,催生出漫山的生动,林密鸟鸣……敢情万物如同山间薄云、林中浅雾,它们都养护着最深切的思索与更敏感的生命。

古人今人,就在云梦邂逅吧,伴着温柔的泉响,哪怕“致虚极”,犹可“守静笃”,或许,穿越云雾之后,才能略有斩获,触摸到真切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