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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文化周刊·布谷

匠人,远去了

□高淑英

匠人,手巧者也,是名副其实的手艺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乡村,经常可以看见有各色小手工艺者走村串巷的身影,磨刀的、锔锅锔盆的、打铁的、剃头的、修车的、补鞋的、崩爆米花的……五花八门,比比皆是。

“一招鲜,吃遍天”,身怀各种绝艺的匠人们,大多是兼职,农忙时在地里干活,只在农闲时四乡八里转转,凭自己的手艺和汗水谋生。他们精湛的技艺、勤恳诚信的劳作,给乡间贫困、单调的生活注入了生机和活力,成为当时乡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匠人们凭本事吃饭。那时候,村头巷口,匠人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如同一首古老的乐曲,绵延不绝,也陪伴我们走过了清贫而快乐的童年。

张铁匠打铁的手艺远近闻名,每次,他和儿子的独轮车在村头老槐树底下刚一停下,立刻就有人围拢过来,大伙儿帮着找砖头,帮助和泥巴、安放打铁的家什。不消一刻工夫,一切收拾停当,等待修理的农具和生活用品早已排成了长队。

那时候,人们日常用的农具、生活用的小铁器等全靠铁匠打造,用坏或者不好使的铁质用具也靠铁匠来修补。打铁是吃苦的营生,需要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打造一把铁器要经过烧、锻、淬火、修正与打磨好几道工序,每道工序都要经过仔细地敲打修正。砖头垒起的小火炉在风箱的鼓动下呼呼地窜出火苗,跳动的火焰映红了打铁人的脸,烟熏火燎、火星四溅里,打铁人脸上、身上的汗水不停地流淌。一把把锋利的锄头、镰刀、镐头等锻造修好,摆放在一边,价钱三毛五毛或一块两块,一般全凭铁匠师傅开口。

很多时候,老主顾们早已熟悉了价钱,便自己往盛钱的木匣放下钱,取了家什就走。铁匠头也不抬,只是随口答应一声,钱的多少,绝不会有半点差错。张铁匠打的刀,锋利,不卷口。他打的犁铧,既省力,又下地深。只要你拿出样子来,没有他打不出来的东西,这在当地堪称一绝。

小时候的乡下,人们生活贫困,衣服、用具坏了,舍不得买,修修补补,继续使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锅碗瓢盆很少有不带补丁的。那时候的村头路口,常听到补锅匠唱歌一样的吆喝声:“锔锅了锔盆啵——”清脆悠长的吆喝声未落,烧坏的铁锅,裂缝的盆,打破的碗,一股脑儿全拿来了,排成一列长队,等候修补。

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补锅补盆算得上是精密的技术活儿,工匠们精湛的技艺在今天看来也令人折服。过去,锔匠在乡村是很受青睐的,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没有人会在乎打碎一个廉价的盆或碗,修补盆盆罐罐的人几乎没有了,“锔瓷”这门传统手艺几近失传。

泥瓦匠是农村最常见的匠人。他们常年与沙土、水泥打交道,一把瓦刀走天涯。

在乡下,建房、娶媳妇是人生中的大事,人们拿出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盖新房,把它看作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邀请上好的泥瓦匠、木工,择吉日开工建房,建房过程中的每一环节主人都要严格查看,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倘墙垒歪了,或出现其他的纰漏,推倒重来不说,还砸了自己的名声。有经验的泥瓦匠,凭眼睛余光就能确定偏正,墙垒得周正,房子盖得稳当,这便是无声的广告。泥瓦匠成年累月专注于建房盖屋,练就了各种娴熟的本领,砌锅台、盘火炕也都不在话下。锅台的高低,灶膛的大小,炕洞的曲直,对他们来说都是成竹在胸,轻车熟路。

农家盖房子,泥瓦匠、木匠各司其职,泥瓦匠砌墙,木匠做屋架。等到上梁这天,主人设了香案磕头跪拜,鞭炮声里,泥瓦匠、木匠把披红挂彩的木梁架上屋架后,就开始在房上撒各色糖块、白面饽饽、粽子等。村里那些小孩子一听到上梁的鞭炮声,便不顾一切地飞奔而至,抢拾落在地上的美味。上梁之后,新房就快要大功告成了,主人开始宴请亲朋,当然,泥瓦匠、木匠是要坐上首席接受众人敬酒的,他们灵巧的手艺为人们建造了遮风挡雨的家,给农耕时代的乡间打造了一个个历史的烙印。他们是村庄流动的血脉。

铁匠、木匠、石匠、瓦匠、画匠以及剃头匠……这些淳朴的手艺人,一生只专注于一件事情。他们是村庄流动的血脉。他们长年累月风餐露宿,走街串巷,游走在各个村庄,像火把一样,温暖并照亮了人们的心灵。他们以娴熟的技艺,扮靓着乡村人的生活,任凭世界嘈杂,匠人的内心总是安静、平和的。那些带着乡村质感的手工制品,静静躺在某个角落,透过凝重的岁月,闪耀在时光深处。村口破旧的古庙、河边废弃的水车、遍布杂草的井台、老屋精致的木格窗,乃至一堵早已坍塌的断墙,无不在诉说着乡村匠人的过往……

2018-05-11 1 1 河北日报 c68043.html 1 匠人,远去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