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海

敦厚朴实的南瓜，堪称餐桌上的常客。其实，很多文人雅士，对于南瓜也情有独钟。

张爱玲的散文，写得颇接地气，有时也世俗得可爱。比如，她对小火炉冒出的烟莫名喜欢，小饭铺门口煮南瓜热腾腾的瓜气，也让她觉得“暖老温贫”……张爱玲给人们的感觉，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她笔下的市井风情，给读者一种本能的亲近，恍觉文中勾出的俗世一角，就在人们的前前后后。

一向以“美食家”著称的汪曾祺，对于南瓜也是一往情深。比如，他在《昆明菜》一文中写道：“玉溪街里有一家也卖蒸菜。这家所卖蒸菜中有一色rang小瓜：小南瓜，挖出瓤，塞入肉蒸熟，很别致。”几十年过去了，他对昆明的“蒸小南瓜”始终念念不忘。

过去，天南海北中秋拜月的供品里，常有南瓜的身影。梁实秋曾在文中说，中秋拜月除了素月饼，还要大南瓜，这是不是也有祈福日子如南瓜似的圆融敦实的意思呢？周作人在《中秋的月亮》里写道：“中秋供素月饼水果及老南瓜，又凉水一碗，妇孺拜毕，以指蘸水涂目，祝曰眼目清凉……”可见，用“老南瓜”拜月，也算是颇为应景了吧。

张中行先生更有意思，他常拿南瓜置于案头清供。他曾在文中写道：“是个鲜红色椭圆而坚硬的瓜，我们家乡名为看瓜，顾名思义，是只供看而不能吃。”一般清供，常拿些稀罕高雅物品，而像张中行用“老南瓜”，朴实而又带着一股野味儿，实不多见。其实，这种案头清供，只是一种旧文人的生活习俗，以此来反躬自省，或借以表达心志。

南瓜温慈敦拙，造型古朴典雅，引起了许多艺术家的关注。画家自不必说，就是一些紫砂匠人们，也常取南瓜造型。比如，清代紫砂大家陈鸣远，就擅长造“南瓜壶”。他曾做过一件南瓜壶，壶盖为瓜蒂状，壶嘴由瓜叶卷成，壶把则是瓜藤。壶身筋囊生动自然，壶嘴与壶把造型和谐统一，叶脉藤纹刻画逼真，极为自然可爱。壶身上刻“仿得东菱式，盛来雪乳香”的铭文，借以表明自己的志向与操守，这正是南瓜传递给紫砂的殷切情怀。

南瓜本为寻常物什，常被农人置于角落，似乎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想不到，在这些文人手下，却焕发出了别样的艺术生命。看来，物无贵贱，贵在适得其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