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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文化周刊·布谷

陪母亲老去

□张风奇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光阴如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甚至没来得及追忆,母亲已走了一年。故乡的小草绿了又黄、黄了又枯,仿佛在演绎时光的流转与生命的轮回。

母亲过世了,长夜里,牵挂又变成了一种绵绵不尽的怀念。

老母高寿,按传统计龄,虚岁八十八,米寿,称得上“喜丧”了。殊不知,丧事就是丧事,何喜之有。故乡确有风俗,家有高寿长者故去,搭台唱戏的有之,请人放电影的有之,请人吹吹打打的有之。其实,这种热闹与肃穆的氛围不合拍,与亲人的情绪不搭界。所谓“喜丧”,还是算了吧。

年轻时,母亲就病病怏怏,人们叫做“药罐子”。饭后,经常见她皱着眉头,双手紧按胃部,老胃病又犯了。母亲舍不得买吃食,却舍得买药;忘记了吃饭,也忘不了吃药。她总说有病就得自个儿介意才好。父亲却恰恰相反,人平时就像铁打的一般,什么都不在乎,不小心手上割破了口子,也懒得上药包扎,没几天就能长好,也不曾感染。偶尔伤风感冒,顶多泡上几壶茶,就能将病症冲刷得无影无踪。谁曾想,二十年前,一场大病来袭,竟骤然失了性命。母亲念叨说,这是“破罐子熬过了柏木桶”。

人们对眼中的易碎品多会格外小心,需时时处处防护着。那些貌似经折腾的物品,竟抵挡不住人为的漠视与岁月的侵蚀,往往速朽或早亡。器物如此,人也同样。

花甲之年,母亲突发脑梗塞,随后,病情得以控制,却变成了左半身瘫痪。后来,左手左腿很不灵便,使不上劲儿,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动。等到耄耋之年,绊了一下跌倒,摔断了左大腿根部的骨关节,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做手术置换股骨头。要么就是保守治疗,上年岁的人骨头是长不上的,只能常年卧床了。

多次跟母亲沟通,她勇气十足,希望做手术,绝不想躺着等死。于是,所有子女从外地赶回来,轮流到医院陪护。母亲很幸运,麻醉关顺利闯过,随即手术也成功。一个月后,就能扶着特制的拐杖走动了,这种状态保持了五年光景。此间,我时常回家陪伴,真切感受到了母亲逐渐衰老的过程。从生活自理、半自理,到完全不能自理,使得原本短暂的人生,变得漫长起来。

有几次回老家,睡到半夜,就听见母亲挪动着特制拐杖,从隔壁房间蹒跚走来,挪到床前,唤我起床,我一查看才半夜两点钟。母亲长叹一声,又转身回屋睡了。当初,不知道这是母亲小脑萎缩的前兆,后来,病情加重,她不分昼夜地折腾,明明躺在床上,却说怎么让我躺在大街上了。到处求医问药,筛选出一种胶囊,服药后可得一时安定。后来,酷爱吃药的母亲再不想吃药了,有时整夜折腾,一会儿要下床,一会儿又要上街,几次从床上摔下来,以致再也站不起来了。

最后,母亲彻底卧床了,时而清楚,时而糊涂。躺着不动,消化功能减退,喂水喂饭也费力,大小便更需人照料。身下垫上厚厚海绵,甚至用了充气垫,消瘦的母亲还是被硌破,发展成了褥疮。家中子女只能跪在床边频繁地换药,三处创面已将近治愈,母亲却不等了,仅一丝微风儿就吹灭了生命的灯盏。

子女围在身边,那是母亲最快乐的时刻。她曾对我说,自己最大的财富就是一群儿女。母亲是娘家的独女,她有着天生的任性与自我。母亲爱自己的孩子从不做掩饰,不屑于动心计。子女们当然也爱她,尽管母亲生前也说,是她拖累儿女了。读懂了“久病床前无孝子”,毕竟是母亲把子女养大,理当陪伴母亲,慢慢地老去。

母亲说,娘就是个包袱皮儿,把儿女包在一块儿,有娘在,家就不会散。那天,翻阅姐妹微信,大家同时在问候:父母在天堂还好吗?热泪,顿时奔涌而出……

2018-12-28 1 1 河北日报 c115748.html 1 陪母亲老去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