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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版:新闻纵深

新年伊始再访保定学院西部支教毕业生群体——

“青春是用来奋斗的”

2018年10月25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且末县第二中学,保定学院西部支教毕业生群体走在校园里。 记者 霍艳恩摄

2018年10月26日,且末县第二中学教师荀轶娜在学生宿舍为学生梳头。 记者 霍艳恩摄

观看视频报道 请扫描二维码。 记者 张 晶 霍艳恩摄制

□记者 张怀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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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之河川流不息,每一代青年都有自己的人生际遇、使命担当。

2014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给一群年轻人的回信中写道,“同人民一道拼搏、同祖国一道前进,服务人民、奉献祖国,是当代中国青年的正确方向。”

这群年轻人就是保定学院西部支教毕业生群体。

19年前,侯朝茹、李桂枝等15名应届毕业生响应国家号召,作出了自己的青春抉择——到西部支教去。如火的季节,他们背起行囊,怀揣梦想,像一棵棵红柳把根深深扎进广袤的戈壁荒漠。

他们矢志坚守,一年又一年,而追随他们的足迹,至今已有143名保定学院毕业生走上西部支教路。

他们用人生最美的时光践行总书记的教诲:“青春是用来奋斗的。”

离开与坚守

即使在新疆,且末县也算是“遥远的地方”。如果非要找个坐标出来,它就位于我国最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南边缘,距乌鲁木齐1200多公里。

2019年元旦刚过,侯朝茹和爱人庞胜利开始盘算“怎么过年”,最终,夫妻俩决定派正读初二的儿子当“代表”,回河北老家给长辈们拜年。

“孩子身上带着手机,每到一站都给我们报平安。”侯朝茹解释,“没办法,胜利带高三毕业班,我虽然停课了,但校图书馆还有一堆工作,也脱不开身。”

翻翻微信朋友圈,侯朝茹在内地的“教师”同学已经开启度假模式。而她上次的出游记录,还是与保定学院的师弟师妹们在沙漠中合影:“且末县第二中学支教群体齐聚塔克拉玛干发声:我爱新疆!我爱且末!”

“外人看沙漠总是很美。但只有生活在这里才能体会,沙漠就像隔离带,把精彩挡在了外面,把贫瘠困在了里面。”侯朝茹指着照片中的一丛红柳说,“十几年才长了几厘米。”

且末年降水量不足20毫米,风沙天气却多达200多天。过去这里流传一句顺口溜:“且末人民苦,一天半斤土。白天不够吃,晚上继续补。”据说,一场风沙过后,总能“刮”走几个老师。

明知条件苦,为啥还要自“选”苦吃?

“谁的青春不热血?”侯朝茹脱口而出,说完,爽朗地笑了。

“那个时候国家刚启动西部大开发战略,一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曾让许多毕业生彻夜难眠。”侯朝茹回忆。

最早带户口过来的15人里,苏普和庞胜利是大学室友,聊起毕业后的打算,两人都打定主意要去最艰苦的地方实现人生价值;李桂枝是省优秀毕业生,她最爱高尔基的《海燕》,早就期待能像那“黑色的闪电”,在西部天空“高傲地飞翔”……

是没有更好的去处吗?当然不!那时,庞胜利的父亲已在涞源县城为他联系好工作;王建超也收到了省内重点高校专升本的录取通知书;李桂枝早已接到保定市多所中学向她伸出的“橄榄枝”。

作为清一色的农家娃,他们最懂穷苦孩子对老师的渴盼。在就业协议书上签字,备注栏里只有两条:报销单程应聘路费,工资按国家标准如期发放。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嘴唇干裂、嗓子肿疼、流鼻血……初来时,环境给的“下马威”很快在他们身上见了效。“沙尘暴更吓人,来的时候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就变昏暗了,能见度不足2米,到处都是呛人的土味儿。”侯朝茹说。

最难熬的是寂寞。“刚来时,县里能打长途的只有插卡座机,信号还时断时续;写信更慢,寄到家里一来一回就得一个多月,许多甜蜜的情谊被距离斩断。现在好多了,但每年回去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

“今天回想,如果只是为了捞点名利、挣个饭碗,我们早就跑了。”侯朝茹说,“让我们踏实留下的,是这里强烈的被需要感。”

“2000年,我们15人初来时,且末二中教师的紧缺程度已经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侯朝茹还记得,“初一7个班,有6人一来就当了班主任。”

没人被逼着留下,离开同样能获得理解。然而,保定学院首批到且末支教的15名毕业生中,除1人因特殊原因返回,其余14人全部扎下了根。

要知道,就在紧邻县城的沙漠边缘,即便有滴管系统的精心呵护,红柳、梭梭、骆驼刺等“顽强生命”的成活率也不足15%。

“前不久,学校派我和辛忠起去南方某部队参加一个座谈会,与军营里的年轻人交流‘选择’与‘坚守’,感触挺深。”侯朝茹说,那次她特意带上了总书记的回信。

“‘到基层和人民中去建功立业,让青春之花绽放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在实现中国梦的伟大实践中书写别样精彩的人生’,总书记的嘱托,让我们这群人更加笃定当初的选择,更懂支教的价值和意义,相信也一定会是当下青年应对人生‘选择题’的最好答案。”

失去与得到

艰苦环境让人成长,且末就是这样的地方。

“在且末,别说是工作,就是生活下去也是一种奉献。”当地一位老领导这样说。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磋磨着这群河北来的年轻人,不止于此,能否扛起选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才是考验每个人的开始。

在李桂枝的语文课上,有的学生连小学一年级该掌握的“p”和“d”都分不清,声调也不知道在哪儿标;在孙彤彤的历史课上,当讲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标志”时,有的孩子会不解地提问:“老师,什么是‘标志’?”

“许多我们通常认为无需解释的东西,到这里都成了难题。”无数次的苦口婆心后,李桂枝也曾想过放弃,“但念头一转,在贫瘠的土壤中涵养出梦想的种子,这不正是我们来支教的目的吗?”

除了把课表安排得满满的,李桂枝抓紧业余时间,一学期听了老教师50多节课,只因“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

为了让自己尽快“成熟”起来,井慧芳在宿舍里把饭桌当讲台,一遍遍练习讲课直到深夜;为给学生补上心理教育课,侯朝茹自学考取国家心理咨询师二级职业资格证书,成为且末教育系统拿到该专业资格认证的第一人……

“河北保定来的老师们一个比一个拼。”这是少数民族师生们的一致评价。

2003年,保定学院2000届毕业生执教后带出的第一批初中毕业生,中考成绩在全巴州名列前茅,一举摘掉了“老末”的帽子。2010年,井慧芳所带的高三理科班,更在全县创造了29名学生全部考取本科院校的“历史巅峰”。如今,先后到且末支教的22名保定学院毕业生中,2人走上领导岗位,2人成教研组长,18人是中学高级或一级教师。

“红柳的模样一点也不光鲜,说是灌木,但更像杂草。”侯朝茹说,“我们跟它很像,如果在内地肯定不会被人注意,但在戈壁荒漠,却是抵御风沙的一员‘猛将’,为这漫漫黄沙添上一点生机和颜色。”

无奋斗,不青春。从一名梦想纯真的学生到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奋斗的蜜果里,自然夹杂着不少“苦味儿”。

现在,荀轶娜再给昔日同窗打电话,对方总猜不出她是谁。“刚站上讲台3个多月,嗓子就坏了。”她声音低沉嘶哑,“医生诊断是‘声带小结,声带不闭合’,建议少说话、少用嗓。我没听话,最后就成了这样。”

还记得第一次说不出话来时,她害怕极了,在课堂上眼泪串成线往下掉。可学生中考在即,老师怎么能当“哑巴”?她甚至更卖力地讲课,“不能因为我的嗓子,让他们在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有任何闪失。”

而几乎每一位选择留下的支教老师,心中都有道“不孝”的坎儿。

前几年,辛忠起的母亲突发脑梗,父亲犹豫再三拨通了他的电话,问能不能“备下些钱,5000块就够”。知他日子也不宽裕,这是父亲第一次开口求援。

汇去全部积蓄1万元,父亲竟有些不好意思:“这钱以后还不还你?”

“爸,你说啥呢!”撂下电话,这个涞源汉子失声痛哭。

母亲弥留时,正值高三冲刺。百余名学生的人生在此一搏,他放心不下,晚归家十几天,不想竟没见上老人最后一面,成为心中永远的愧。

“后悔过吗?”记者问。

“如果时光倒流,我可能还会辜负老娘。”沉默良久,辛忠起才缓缓说,“其实,我根本没得选择,谁让我是‘老师’呢!”

感恩与回报

且末二中的放学铃声很特别,是歌曲《感恩的心》。

“我们这座教学楼是新建的,装了暖气,省心多了。”李桂枝笑着对记者说,“刚来那会儿,冬天要在教室里烧炉子,我总点不着,还是学生教我怎样引柴、怎样添煤、怎样和泥架烟囱。当时觉得特苦,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

她本打算买菜回家,可路过几个菜摊,都绕道走了。

“那是学生家长,每次看见我,都使劲给我装菜,说什么也不肯收钱。他们已经够辛苦了,我哪好意思白要,只能躲着点了。”李桂枝说出原由。

她心里藏着许多这样的小感动:当年来报到,且末二中的校长亲自到库尔勒市迎接;初到校园,师生们在门前土路上泼洒清水,这是贵宾才有的待遇;怕大家吃不惯牛羊肉,维吾尔族厨师特意把拌面做成了西红柿鸡蛋卤……

一颗金子的心,换来的是金子的情。

李桂枝班上有个学生叫艾山江。一次收学杂费,全班都交齐了,唯独少了他那份。这个男孩鼓起勇气跟老师解释时,把头埋得低低的:“我阿那(即‘妈妈’)还没来。”李桂枝忽然想到,艾山江的家距离县城很远,生活也不富裕,没再多说什么,悄悄从工资里拿了200元钱替学生垫上。

一个多月后,艾山江的母亲专程跑到学校感谢李桂枝,一见面,这个维吾尔族妇女就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3个香梨来,一个劲儿地往她手里塞。

周文绯是侯朝茹的学生。高三那年,视力下降快,学习成绩也跟着往下掉,本来连父母都没注意,可侯朝茹却发现了问题。当从侯朝茹手中接过新眼镜时,她感动地哭了,“这是最珍贵的礼物,让我把未来的路看得更清楚。”

2013年从新疆师范大学毕业后,周文绯坚持回到且末,当了一名幼儿教师,“我要学侯老师,把爱留给西部的孩子。”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李桂枝说,她特别喜欢学校的铃声,很多时候,这正是她想说给学生和家长的心里话。

有了真情投入,才有真心融入,才能凝结成不变的支教情。

李桂枝写过一本书叫《大漠教书日记》,翻到“后记”,是一首关于红柳的小诗——

车尔臣河的水,塔克拉玛干的沙

记得那一年,为了妈妈的强大

我们奔向遥远的老阿那

小小的红柳,种在了我们新的家

……

妈妈,亲爱的妈妈

狂沙冰水洗礼的小小红柳已经长大

孕育了新的萌芽,新的萌芽……

诗以咏志,诗以传情。他们奋斗的青春、无悔的青春,值得致敬。

2019-01-30 新年伊始再访保定学院西部支教毕业生群体—— 1 1 河北日报 c120740.html 1 “青春是用来奋斗的”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