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宇

沈书枝在最新散文集《拔蒲歌》（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2月出版）中称，“这是一本还顾旧乡之书”。她延续了一以贯之的对于乡村的关注，在脉络上更加完整与翔实，既有对儿时游戏、饮食、事物的关注，也有对未来生活的畅想与勾勒，具有更为深沉与厚重的质地。

全书以《儿童的游戏》开篇，作者用饱含温情的笔触描写了踢毽子、跳皮筋、抓石子、打弹珠、撞大龙等儿时的游戏。透过灵动的文字，读者仿佛回到了那片悠闲的乐土，找寻失落已久的童趣与童真，温暖而快乐。之后，作者用“红药无人摘”“瓜茄次第陈”“与君同拔蒲”三辑串联起人与事物之间的记忆。阅读时，不免被作者丰沛的情感所打动，诸多细微而平常的事物在她的笔下散发出别样的光芒。她描写了许多盛开在乡间的花：栀子花、牵牛花、蜀葵、芍药等。在乡下，日子过得讲究的人家会在院子里种上月月红，夏天的早上，路人透过矮矮的围墙一眼便能望见开得正艳的红花，“最普通的日常生活在这一片红的点缀下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但又似乎一切都相同”（《门前的花》）。夏日天气炎热，黄瓜、菜瓜、甜瓜便成为乡下大人孩子解暑的零食，但唯有苦瓜是作为孩子始终提不起兴趣的，但“那时候我想象不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可以欣赏苦瓜之味的大人”（《夏日食瓜》）。她写北京的生活，楼梯口前的空地上，有一棵大山桃树。三月，阳光明媚，山桃盛开，花下被人丢弃的旧沙发下坐了一排无事可做的老人。“从楼梯窗户望下去，桃白的花下映着白头的人，在人心上击出微微的震颤”（《安家记》）。

通过这些文字，我们可以勾勒出作者的成长轨迹：成长于皖南乡间，求学南京，最终定居北京。正如她在书中所说：“我们逐渐离开村子的路途，虽是沿着相异的分岔，结果却大致相似或相同。曾经在黄昏的场基上一同玩过的小孩子，极少的几个上了大学离开，而大多数在初中毕业后，已跟在父母和同乡后面在城市打工……更多的人努力留在城市——假如不能，那也应当是县城——买了房子，从此以后就留在那里，从前的屋子锁起来，空空荡荡，以飞快的速度破旧下去。”在这一刻，我们看到了一个群体的缩影。随着岁月的变迁，曾经的小伙伴都自觉不自觉地朝着城市走去，而身后的故乡也正迅速地衰败。

在这个日常生活机械化的时代里，作者一如既往地保留着对季节迁流、时序转换的敏感，以及对真实生活的质地、温度、触感的领会。她要“在北方试着过一点南方的生活”。这里的“南方”与其说是一个具体的地理空间，不如说是一种象征：努力撑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来对抗外面那个粗硬庞大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她所描述的，是我们所有人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