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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文化周刊·布谷

榴花照人明

□王继颖

提起传统戏,京剧号称“国粹”,当然魅力十足,直抵民心了。除了京剧之外,晋剧也风行中国北部,尤其在汾酒的故乡——山西,更是受众云集。远在昔阳县城,有位老人,一辈子与晋剧厮守。对于“老晋剧迷”来说,醒来是戏,躺下还是戏,“梨园梦”足足沉醉了六十年。

或许是家传,或者是民风引领,尽管没有叩拜名师,但仍跻身正规的县剧团,晋剧依旧婀娜多姿、音韵飘荡。谁能阻挡一位十来岁的小戏迷?锣鼓一响,一个人的生命便悄然疯长了。俗话说:“今年一十三,武艺不太沾。木棍没学成,铁棍拿不动。”其实,热衷戏曲艺术的演员,从来离不开唱、念、做、打的功夫。比如武生吧,往往是先耍木棍,再耍铁棍。台下掌声如潮,溅起欣喜的浪花。少年学戏,舞台上演着不同生命的戏曲梦想。

“沾”属于北国方言——“好”的意思。为了武艺足够“沾”,少年时代苦练戏功的从艺旅程,便随着朝阳落霞,逐一登场了。“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堪称戏曲的灵魂。最初,浑身伤痛难忍,起不来床,咽不下饭,身上脱去几层皮。想不到,这些艰难的经历,化茧成蝶,时光,居然成全了每位有缘人的梨园梦想。三晋之地,钟灵毓秀,万民拥戴的“文武场”,总算拉扯出一名满身功夫的“地道老生”。

太行深处,村落松散。唱戏,只能在深山里搭班演出。大卡车露天的车厢里,装载着铺盖与道具。演员坐在铺盖上,在崎岖的山路上起劲儿地颠簸着。只能借民居、打地铺,粗茶淡饭,长夜孤灯,厚重的古装行头,死守在身边。每天至少两次登场,死扛三四个小时,末了,缤纷的舞台还要欣赏多情多义的晋剧。看家戏多的是:《打金枝》《金沙滩》《空城计》《徐策跑城》《薛刚反唐》《算粮登殿》,等等。那位“地道老生”天天全力以赴,用富有浓郁乡土气息的山西腔调,把晋剧慷慨激昂、婉转流畅的旋律,播撒到每座山村、每寸舞台。累,算什么;病,又能怎么样?一踏上舞台,大大小小的演员就变成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缔造者与痴情人。

从少年演到青年,再从青年演到中年,甚至老年,看家戏早已超过了上百出。后来,地方戏曲式微,剧团解散了。这位上了年纪的“地道老生”便在县剧团旁边,开了一家小商店。虽说商品零散、生意清淡,老人却精神矍铄,每日清晨,执着地温习“四功五法”,一遍一遍地再现舞台上的腔调风韵、唱念做打……顾客进店,闲聊也离不开挚情梨园。他似乎在等候独属自己的舞台,只有自己演绎的主角与观众们爆棚的喝彩……

爱戏如此,学画亦然。比如,湘西凤凰县,曾走出了著名作家沈从文先生,他有位亲表侄,那就是国画大师黄永玉。

黄永玉,1924年出生于湖南常德县,祖籍凤凰,纯粹的土家族。可惜,少年黄永玉,偏偏算不上好学生,曾因成绩衰落,被迫退学。他一边在各地辗转流浪,一边自学国画。即使在小作坊充当童工,或在码头做苦力,从未扔下手中的画笔。随着时光的研磨,黄永玉钟爱的画笔,慢慢画出了自己的风格……

后来,黄永玉的画笔也挨过外界的指斥与批斗。他一回家,便偷偷摸摸通宵作画。在自家狭窄阴暗的小屋墙上,他绘出了一扇大窗,窗外阳光灿烂,野花盛开,显然,黄永玉用画笔营造了一种人生的意境美。后来,70岁的黄永玉先生,曾在佛罗伦萨的烈日下,背着画箱到处写生。饿了,啃几口干涩的面包;渴了,喝两口毫无滋味的凉水。他每天画画十小时以上,无疑,把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了。

晚年的黄永玉先生在京郊建起一座大名鼎鼎的“万荷堂”。他迷恋花卉,一下子种下各色各样的荷花。被誉为“荷痴”的他,细细观察描画着千姿百态、风情万种的水中荷香。笔下的花瓣与蕊香,早已绚丽自如,神气盎然了。

有趣的是,黄永玉先生更爱戴着贝雷帽,叼着根大烟斗,咧开嘴大笑,如孩童般清澈的眼睛里,足以窥见一种狡黠。谈到人生时,他极有情调地说:“贴着土地过日子,有个好处就是,摔也摔不到哪儿去。”

为画而生,为画而老。国画于黄永玉先生,就像美文于沈从文那样。晋剧那样的地方戏,对那位“地道老生”而言,同样铸造起一世的魂、一生的梦。

“更有榴花一朵,照人明。”一朵榴花,阳光一般,灯盏一般,点亮了宋代词人叶梦得的《南歌子》,也点亮了后世阅读的惊喜。榴花照人明,恰指那场千姿百态、激情燃烧的文化盛宴吧。

2019-11-15 1 1 河北日报 content_15290.html 1 榴花照人明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