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恒雷

盼年，总是盼着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许多时候，一些人家，只有到了过年，才舍得去割肉、包几顿饺子。民以食为天，世间对年的期盼，是扎进了骨髓里。

生活在乡土中国的人们，饮食是永远不变的主题，尤其是对于过年的准备，刚进腊月，就要开始着手了。有一首民间流传的童谣唱道：“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炖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儿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从这首民谣里可以看到，过年，充满欢乐祥和，也充满着烟火味儿。无论离家多远，无论回家多难，过年，都能把家里人团圆到一起。

在年节的边上，故乡的炊烟似乎格外浓艳、旺盛，充满乡情的烟火气，让每座村庄情意盎然。即便天气再寒冷，孩子们都会出来玩闹得不亦乐乎，打雪仗，坐雪橇，冬天的世界是他们天然的游乐场。孩子们的声音里，奔涌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毕竟，快过年了。

这时候，人们会到附近的山上找柴火，作为过年期间的燃料。准备众多美味的吃食，肯定比平时需要的柴火更多。父母早就准备好了干柴，母亲说，用锅煮饺子需要旺火——干柴才能带来烈火，才能煮出好吃的饺子呀。我十岁那年，可以举动斧子了，锯柴劈柴成了新鲜的活计，想到可以吃到期盼许久的饺子，便干劲十足。其实，进入“小年”之后，母亲就开始做各种面食了，眼前都摆满了：黏豆包、黄面饼、糖三角以及红枣馒头等，面食里的麦芽糖泛着香味儿，越嚼越甜。原来，过年是甜的。

一家老少，沉浸在迷雾般的蒸气里，外面的瑞雪正翩然地下着，将过年的气氛，营造得愈发浓郁、愈发温情。临近除夕那几天，全家忙得热火朝天。最忙的当属手巧心细的母亲了，从打扫屋子到准备食材，屋里屋外方方面面，她都能紧凑却不忙乱地打理好。锅里正在煮糨糊，是用来贴对联贴窗花的。大门、卧室门等，都贴上各种吉祥话，车上贴的是“人车平安”，鸡圈猪圈里贴的是“六畜兴旺”，粮仓贴的自然是“五谷丰登”……

在这种特殊时光，邻居们也是一样的呀，家家户户都屋里屋外地忙乎着。虽然外面有风雪，室外是零下十几摄氏度的严寒，贴对联肯定很冻手，但大伙忙得有声有色。母亲在几步远外看着，校对着我和妹妹贴的上下联是否对齐了。父亲这个时候在统筹安排，家里的春联福字，他要看看都安排在哪些门上。这个时候互相串门，便滋生了新鲜的喜庆感——大门第一眼，就跟着亮堂起来。

当然，还有挂红灯笼、挂彩灯串那些趣事。夜晚降临，整座房子都跟着五彩斑斓起来。每一项备年活动，都伴着阵阵的鞭炮声，伴着一首首快乐的歌谣。那几晚，灯泡因为刚擦洗过而显得更亮了，似乎在演习着死心塌地地“守岁”哩。

很明显，家里的过年美食，早已越来越好了。人们的兴奋劲儿也是水涨船高。比如，全家人会清洗所有的杯盘碗筷，会对屋里屋外进行大扫除，感受最强烈的是擦灯泡。灯泡都是一年一擦，所以，再次点亮后，真的是有晃眼睛的效果，照得屋里瞬间明亮，那种明亮劲儿带着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

还有，全家人必须适时沐浴，真的是有从里到外的舒坦劲儿——通体舒泰。望着房子和家人焕然一新的面貌，忙活了一年的疲惫，瞬间扫光。新贴的春联经雪花擦洗后，愈加明艳动人了，上面的吉祥话怎么念都觉得好听。在雪花的陪伴下，一家人笑呵呵地贴窗花、挂灯笼，孩子们蹦着跳着，这是他们盼了一年的大节日，和平时的撒欢儿明显是两个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