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嵩

四川作家罗伟章的最新力作《谁在敲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4月出版）是一部具有史诗般品格的长篇小说。小说中随时出现的“清溪河”，滋养孕育了两岸儿女，也在作者平静的语调下缓缓奔流，裹挟着各类人物的命运，终结父辈的时代，展开新的历史画卷。

小说以“父亲的病”为导火索，采用定向爆破的叙事方式，将子女们的内心世界逐一炸裂。从得知父亲住院时的张皇失措，到病房陪护时的手忙脚乱，从选择放弃时的迫不得已，到直面父亲去世时的追悔莫及，各种复杂微妙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兄弟姐妹间相同的悲痛和不同的难处，凝练成对生死、道德、人性的感慨与叩问。

小说中的人物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无论是小说中的灵魂人物——大姐夫妇，还是配角灰狗儿、喜鹊等，众多人物的身后都有耐人寻味的故事，凸显他们鲜明的个性。人物的一言一行，构成了一幅逼真的农村众生百态图：大姐许春红性格泼辣，面对强势的村支书丈夫也从不嘴软。可她又是那样的善良，对于亲侄子诱骗姑娘的行径揭穿不误。她能接受昔日风光无限的丈夫成为阶下囚的事实，却不能面对文明户的红灯笼被摘下的耻辱……大姐夫李光文是个有能力有抱负的村干部，为李家岩村的发展和村民致富倾注了许多心血。可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其中的是非功过又如何评说呢？四喜的招摇撞骗、二哥二嫂的自私自利、李志的玩世不恭等，都通过作者那平静的叙述，走进了读者内心。

小说的地域特色让人感触乡愁。一个优秀的小说家，必以生养自己的土地为丰富的创作源泉。沈从文的湘西、莫言的高密、陈忠实的白鹿原无不如此。在罗伟章的这部小说中，从方言、习俗到饮食文化等，都有鲜明的巴蜀特色。父亲出殡时的一整套流程，在喧嚣与热闹的场景下，反映出当地白事的繁琐复杂。家乡的山麓、河流、房屋、牲畜都能勾起童年难忘的回忆。当地“巴文化”历史的挖掘，也催生恋乡的情感。在小说中不止一次提到的“落寂”之感，根本在于家乡的人和物的变化。尽管罗伟章说，他的小说突破群体和地域限制，只是反映人的日常，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农业和农村生活的熟悉，为他的作品增添了乡愁的韵味。

小说的时代特征使其厚重大气。《谁在敲门》近乎零度写作，在娓娓道来中难免有一些琐碎和冗长，但它紧扣时代的脉搏，生动展现了扶贫搬迁、乡村振兴、生态文明等时代主题。在推进新型城镇化的今天，农村的耕种状况、农民的现实情况、地域的开发利用情况、中国最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的运行状况等，都尽数扫描在小说的宏阔视野下。小说点明了农业文明的根本所在，让人意识到重视农业、保护耕地等现实问题的重要性。这样的题材作品注定具有跨越时空、历久弥新的重要意义。

李美皆教授说：“阅读罗伟章的小说，也许你不会那么愉悦，但文学的价值与力道就在这种不愉悦中实现。”《谁在敲门》这部小说的结局，可能会让读者深感失落，可在仔细回味中会发现，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