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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生命的旅程

——评程萌《极地天穹》

□王雨晴

20世纪以来的现代主义艺术,往往是对现代生活的一种映射,从离开乡村进入城市,再到逃离城市回归自然,追寻远方或许成为缓解现实焦虑的一种自我拯救。

作家、摄影家程萌的长篇非虚构旅行文学作品《极地天穹》(沈阳出版社2022年5月出版),从南极探险到冰岛环游,从挪威北角到芬兰极光,用脚步和镜头丈量梦想与自由的距离。作为非虚构文学与影像视觉的巧妙结合,《极地天穹》如在眼前的现场感、真实可感的对话细节和带有哲理思辨的智性表达,无不闪烁着诗意的灵光。程萌将那凝固却又流动着的色彩、光影和动作汇聚成影像之河,世界万物都被他敏锐而感性地凝缩成一个个永恒的瞬间。他喜欢在地球上偏远的角落寻觅故事,以跨文化与跨文明的视角观照西方文明,并有意识地突出非虚构旅行和地理文学的文学性。

地球的南北两端,是这个蔚蓝星球上最纯粹的净土,极端寒冷的气候是大自然的屏障。而人类的探索永无止境。1909年,美国探险家皮里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到达北极点的人;1911年,挪威的阿蒙森抵达南极。至此,人类终于来到“地球的尽头”。作为执着追寻的文化学者,20年间,程萌步履不停,行走于南北两极,将所见、所思、所感凝集为《极地天穹》,展现了生命美学、生态美学与生活美学的三重互动。

“敬畏生命的旅程”,这也是《极地天穹》所呈现的核心主题。生命的本质是什么?当程萌到达冰天雪地的极境,瞩目远眺,自然的绝美和残酷令他感受到一种“冷冽的生命感”。“美”的奥秘源于“人”,人是创造美的主体,而对于生命美学的思考亦从人出发。人类对极地的探索历程,正是一次次对生命真相的追寻。历史与现实的互见,是程萌站在时空原点探索世界的视角。在人类真正抵达极点之前,无数探险家为了心中的梦想而献出生命。20世纪初,那是没有现代通信设备的南极探险英雄时代,沙克尔顿因心脏病突发长眠在南乔治亚岛上,奥茨为了挽救队员选择义无反顾地自我牺牲,而斯科特船长和队员们的冰冢至今掩埋在冰川之下。那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冒险与征途,他们将生命永久地留在了寒冷的真实里。如今,人类依旧没有停止对极地的探索。作为地球上最后一片尚未开发的净土,南极无疑是地球居民理应共同守护的宝贵财富。

当代环境危机正在危及地球生态环境,生态美学正是20世纪以来面对世界性环境危机的积极回应,其核心指向反思人类审美传统与当代生态文明理念二者间的矛盾。生命哲学所言“万物一体”,正是基于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任何审美和艺术也终将指向终极关怀。踏上极地之旅,首先能感受到的是生命的脉搏。程萌不禁发出感慨:“人类目前的活法,决定着子孙后代的活路。”在程萌的镜头下,企鹅们忙着恋爱、筑巢和喂养宝宝,它们是食物链的一环,有着大自然赋予的生命价值。可是,由于全球气候变化和人类过度捕捞磷虾,跳岩企鹅数量正在急剧下降。同样,由于过度狩猎和环境污染,冰岛的海鹦也数量锐减。人类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但人类终究是食物链的一环,如果没有对其他生命的尊重,那么所谓的发展和进步终将予以反噬。因此,生态美学提出了新的生态观,将地球整体生态系统作为命运共同体,树立尊重自然、关爱自然、敬畏与感恩自然的伦理意识。

生命美学、生态美学之维必然拓展到生活美学之维。质言之,“求真”与“向善”必须以“审美”作为归宿。当代中国美学理论经历了实践论、生存论到本体论的转向,将美学回归生活的“生活美学”,恰是本体论时代新的理论建构。对美的发现和捕捉是程萌身为文化学者的自觉感应,芬兰星光下的玻璃穹顶小屋、巨型宏伟的冰雪宫殿和匠心独具的设计型酒店,体现着审美与生活巧妙融合的人类智慧,而马尔维纳斯群岛上的居民依靠风力发电的那种享受自然、拥抱自然、关爱自然的生活方式,则更是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妙融合。

远方有多远?在旅行者程萌看来,没有到不了的远方。而不曾到达远方的人,永远无法凭空想象大自然的极致之美。程萌穿梭在一段段美好旅行之间,将自然风貌、社会风俗、历史文化与真实的现实生活片段汇聚成永恒的记忆之门,以空间的延伸通往从过去到未来的时间之流,聆听历史与现实的滚滚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