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彩霞

和季节无关，名气很大的腊梅花绽开了。古人说：“天寒日暮吹香去，尽是冰霜不是春。”然而，腊梅凌寒留香，花色美秀，艳而不俗，路过的人，依旧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童年时，每当腊梅花开，家里人都会从房前树上折下几枝，插入瓶中，置于窗台上，阳光起舞，满室馥郁，花香浓而清，久放不凋。或者将那长得紧实的花蕾摘下来，晾干，做香囊，泡茶，微甜清芬的气息，萦绕如烟，绵绵不绝。或者将风干的蓓蕾粘在一张纸上，再用毛笔勾出斜向一角干枯如铁的枝杈，然后镶入镜框，竟是一幅画，近看、远观，确实很美。

腊梅花开时，大雪纷纷飘落，全家人用脸盆将雪运至阳台，堆成一尊雪人。雪人有一对明亮的玻璃球眼珠，挺拔的胡萝卜鼻子，浅浅的胡须，头戴腊梅枝编织的花环。儿子与雪人，一高一矮，却成了无话不谈朝夕相处的伙伴。随着天气转暖，雪人日渐萎缩，儿子急得直哭。须得想个办法让雪人“活”下去，多久才是期限呢，反正越久越好。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最终有了妥帖的办法：将袖珍的雪人“请”进冰箱里，否则，怎么施救呢？

到了炎炎夏天，再将雪人请出来，轻轻拂去眼睛、鼻子上蒙着的层层霜花，站在托盘里的雪人眉开眼笑地望着老熟人，仿佛在说：冰箱那里，真叫舒服啊。夏日高温，不一会儿，便将雪人小小的身躯，化为一汪陈年的雪水。

奇怪得很，那些枝头的花蕾，竟像刚生长出来似的一粒粒紧致、圆润、饱满，警惕地贴紧枝条。经雪水浸润，枝子变青，花蕾缓慢舒展，忽然，豆大的花骨朵爆炸一般绽开了花瓣。隔年的腊梅此刻金黄灿烂，花香四溢，晶莹剔透，如水晶似玛瑙，令人目瞪口呆。盛开在夏夜的腊梅花，梦一般的瞬间，永恒地刻在记忆里，多年之后，仍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今年，春风初拂，迟迟醒来的腊梅终于盛开了。疏落独特的花容，自由孤傲的个性，高洁清雅的品格，有几人才能读懂呢？腊梅的花事，一时间成为人们的焦点。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也有猩红花苞从针刺里不甘落后地滋生出来，小如绿豆，圆如珍珠，七八粒，十几粒，紧紧抱在一起，从荆棘的束缚中努力向外伸展，找寻阳光，绽放微笑。原来是贴梗海棠。不起眼的灌木丛，若绽出花来，绚烂耀目，鲜润丰腴，十分美丽。到了秋天，果实如核桃般大小，气味芳香，色泽金黄，给人愉悦亲切之感。两只喜鹊一前一后飞来，落在草地上，它们头对头，或肩并肩，举止缠绵而亲密，流露着安宁而沉醉的神情，因之空气愈发洁净，风儿更加轻软，大地如此寂静。

春天来了。诗人描绘的景象依旧停留在诗句中：“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汪曾祺先生说。其实，应当补一句，腊梅花的瓣子更是月亮做的呢。那些饱满丰润的花蕾，是星星，在夜晚清冷孤寂的天空中，温柔多情地闪烁，那样秀美，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