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山壁

柏人城遗址，是我所见最古老的城池。古籍曾有记载：“柏人城，尧封唐侯所都之地。”《史记·赵世家》也记载：“幽缪王迁元年，城柏人。”由此可见，古城历史底蕴之丰厚。

柏人城位于隆尧县双碑乡，草树掩映的城墙，地上高7米，宽20多米，可以并排跑三辆马车。外墙每隔半米一溜横木，起钢筋的作用。数千年风雨剥蚀，木已朽去，剩下圆洞纵横成行，像记录历史的文字。

从西南角缺口爬上，好大一片高地，豁然开朗，残存城垣轮廓清楚。站在这里，最先想到的是尧帝。他好有眼光，选址太行山脉和华北平原的交接处，西边是通途大道，北临泜水河。马凤岗、光泰岗与牧猪岗，皆为太行山余脉。再往东就是宣务山，山那边是大陆泽，曾有黄河注入，属于洪水西岸。当时，这里正好是抗洪要塞。

尧帝生于永平，封于柏人。当时，尧是部落联盟的领袖，生活俭朴，住处“茅茨不剪，采椽不斫”，吃“粝粢之食，藜藿之羹”，以“布衣掩形，鹿装御寒”，绝不会大兴土木，修筑宫殿。那时，人烟稀少，精兵简政，舜为司徒，契管军事，后稷司农，夔当乐正。代表帝王的只是一根“诽谤木”，用以广泛征求百姓的意见，后来才演变为华表。

柏人城发展成为都市，应在春秋时期。商族八迁，“昭明迁居砥石”，就是泜水河边的柏人。初属邢国，邢为卫灭，晋文公伐卫后归晋。后来六卿争权，三国分晋，柏人归赵。它不光是晋国内部争斗的焦点，也是中原逐鹿的中心，是与邯郸齐名的军事重镇、经济大邑。现代曾出土砖石、地基、陶器等，有的弋刃上有“柏人”二字，大量的刀币上铸“白人”。那些出土刀币，分量越来越轻，想必，柏人币流通时间已经很长了。

公元前251年，燕将栗腹大军进犯，柏人守将李昙和赵国上卿廉颇，据泜河坚守，军民上下同仇敌忾，以少胜多，斩栗腹于鄗上，追杀燕军五百里，进围燕都，迫使燕王割让五城求和。廉颇受封“信平君”，李昙则受封“柏人侯”。眼下，李昙打仗的“柏人渡”和“昙公廓”，依旧能寻到踪迹。

柏人城东就是干山、言山。《诗经》中的《泉水》写道：“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舝，还车言迈。”《毛传》解释道：“饮酒于其侧曰饯。”当时喝什么酒，早已失传。不过，下酒菜现在还有——干言的萝卜泽畔的藕。后来又加上一种名品——干言豆腐。

刘邦北击匈奴，吃了败仗，回师过柏人，拿赵王张敖和贯高出气，引起不满。第二年征东垣，归途又经柏人，贯高起了杀心。刘邦天黑欲宿，问是何地，回曰“柏人”。刘邦居然警觉地说：“柏人者，迫于人也。”不宿而去。刘邦问罪，贯高知耻而勇，慷慨仗义，一人承担，救下张敖。唐代李白访柏人，写下《枯鱼过河泣》，从此反倒衍生出“柏人为诫”这句成语。

汉末，刘秀兵败蓟州，被王朗一路追赶，逃至冀南，得到信都太守任光、和成太守邳彤支持，重整旗鼓，所向无敌。到柏人城，遇守将顽抗，久攻不下。危难中求贤若渴，很多名将来投，均以礼相待。“二十八宿”尽归帐下，最终称帝于鄗。至今，冀南一带有些古老村庄，名字都与刘秀有关。

《颜氏家训》记载，柏人城西门有一通汉桓帝时期石碑，是当地百姓为县令徐整所立，文中有：“山有宣务，王乔所仙。”《全唐诗话》录有马郁赠韩定辞的一首诗：“邃林芳草绵绵思，尽日相携陟丽谯。别后宣务山上望，羡君时复见王乔。”可见，柏人城的确人杰地灵。

唐天宝元年，洪水来袭，襄山决岭，席卷柏人，古城池成为水乡泽国，昔日繁华荡然无存。无奈，县城搬迁山南，改名尧山县。

千余年后的今天，柏人城遗址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吸引着无数目光，真可谓黄沙埋不住，地下宝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