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龙

四川泸州，古称“酒城”，位于长江、沱江交汇处，支撑着泸州、宜宾与遵义的“中国白酒金三角”秘境，其气候、水源、土壤的天然生态环境，为酿制纯正优质白酒提供了得天独厚、不可复制的优良条件。中国优质白酒，大多产自这个三角地区，其中有条赤水河，当地流传着一首人人皆知的船歌：“上游是茅台，下游望泸州。船到二郎滩，又该喝郎酒。”

泸州老窖是浓香型白酒的鼻祖，发于秦汉，兴于唐宋，到元、明、清得以创制、定型并成熟。“巴蜀第一才子”、清代著名诗人张问陶这样描述誉满天下的酒城气象：“城下人家水上城，酒楼红处一江明。衔杯却爱泸州好，十指寒香给客橙。”中华世纪坛“世纪国宝展”的一号展柜上，有一块毫不起眼的灰褐色泥巴，与秦始皇陵的陶俑、中国最早铁器等文物一起，戴上“国宝桂冠”，格外引人瞩目。这块古窖泥，被称为“微生物黄金”“泥巴国宝”。

“酿酒之活古迹”就在泸州。称“国宝窖池”，已连续酿酒四百多年，现今的泸州“国窖广场”，过去叫“营沟头”，是中国活着的酿酒文物。“千年老窖万年糟，酒好全凭窖池老。”这老窖池，最早是用泸州地域特有的黄泥、酒尾等掺和而成。筑窖半年后，黄泥会由黄变乌，两年后成为乌白色，由绵软成为脆硬。再经多年，泥质由脆硬变为绵软，泥色由乌白转为漆黑，并会出现红、绿等颜色。窖龄越长的窖泥，在阳光下会出现五颜六色。

早些年，日本一著名微生物学家特意赶到泸州，名为考察，实是寻宝。“非常机巧地用鞋底带走了国宝酒窖的窖泥，回国做了精密微生物分析，然后，以此数据调制出了白酒。却远不是泸州老窖的味道。”因为日本缺少了酿酒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道工艺——“勾兑”，这又是好酒酿造中最高妙的艺术。勾兑师须用心用情，才能酿造出美酒。单靠科学技术，无法译解。

“麻口”，则是泸州方言，泛指“喝酒的人”。据《那山那水那酒》记载：“泸州是一座全民皆会喝酒的城市，是一座因酒而有力量的城市。”风过泸州带酒香，酒城人人皆“麻口”，当地人的口头禅是“唯愿长江化作酒，一个浪头一口酒”，甚至还有人说“酒是一包药，常喝百病消”。

此书被誉为“浓香酒典”，作者官国柱自称“江湖麻口”。不仅喝酒，还是江湖式的喝法，他仿佛无时无刻不在酒中，人带醉意，语带酒香，活脱脱一个泸州老窖的化身。不喝酒时，他豪放粗疏，直率健谈，不无江湖侠气。若真的豪饮后，整个人反而安静下来，恋旧重情，忧思感奋，常有清言妙语，如坛中美酒涓涓而出，能将各种情绪统统化为酒量。至于他酒量到底有多大，没人知道；大家知道的是，只要旁边还有一个人，他就不会醉。

一年冬天，几个知青战友来泸州。青年时代热血奔腾，喝吧，泸州又不缺好酒。最后，他把一个个喝得痛快淋漓又东倒西歪的战友都送走，一个人走到大街上，才觉得有点飘飘欲仙。喝了多少记不得，甚至连自己的家在哪儿，也弄不清了。这时，他只想作诗，脑子里涌出许多好句子，可惜，身上没有纸和笔……忽然，看到一个门口像是自家的，钻进去便沉沉大睡。

原来是一辆巡夜的警车，警察看他走路的样子有点异样，下车正想问个明白，谁知他身手矫捷，反客为主，鹊巢鸠占。警察再想喊醒他，已经不大容易了。夜里冷，警察怕冻坏他，还给他打开热风，守护了一夜。次日早晨，不等警察喊，他自然醒来，神清气爽，向警察千恩万谢。然后，施施然回到办公室，一挥而就写了篇散文寄给报社发表。泸州警察，一夜爆红，成为亲民典范。

酒城的“麻口”们，酒风、酒德好，因此，由泸州市民投票的评比结果，早把泸州列为全国“幸福指数最高的城市”。这也是酒城“麻口”的特殊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