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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文化周刊·布谷

庄里茶香

□王冬青

与杜甫、苏轼、蒲松龄一样,极爱品茶。打小就爱,赶到知天命之年,依旧放不下。渐渐地,喝出了茶的韵味,就愈加相拥在怀、不离不弃了。

早年,住在京城,街坊邻居们都算茶篓子,家家户户都预备一只大茶缸。那时,没几家喝得很高级,无非是“吴裕泰”或“张一元”的高碎。所谓“高碎”,又称“高末”,是一种散碎的茉莉花茶,既便宜,又好喝。后来,北京街头出现的大碗茶,恰恰用上了这款茶。北京人疯跑完了,随便到哪家茶馆,痛痛快快地灌个水饱。邻里关系格外和睦,很多时候,挽留你在他家吃饭,就让自家孩子去通知一声,了事儿。当年,喜欢看茶叶在开水里慢慢变大的样子,还迷恋吃漂上来的茉莉花瓣。毕竟,通灵的花茶,堪称儿时香味独特的梦想啊。

后迁石门,水土各异。最初,对檐下饮水都不太习惯,就像鲁迅远赴日本、林徽因初到美国那样,总觉得碗底荡漾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即便花茶也掩盖不了。没办法,只能换绿茶,鲜气更浓一点。日子稍长,反倒习以为常了。

西湖龙井,沾染着一股豆子味;碧螺春,会在水里像虫子一样舒展伸直;春芽,会在杯子里上下沉浮起舞;瓜片,内芯的苦味儿略大一点。都说猴魁高级,喝过,除了叶片大以外,没觉得多么动人……绿茶,很多讲究,即便学生时代,无非是未生筋骨的青涩梦吧。

岁数渐长,开始乱喝,抓到哪种茶,泡完就喝,也不挑剔,只要能躲开白水就行。据说,老舍先生好客,喜结交。他移居云南时,朋友聚会,请客也可能兜里没钱,干脆,苦中作乐,只烤出几罐“土茶”。他们品茗叙旧,来一场“寒夜客来茶当酒”。看来,更文雅、再高深的人物,也离不开俗里求欢了。

可惜,当时不懂茶里的金花,以为茶叶发了霉、扔掉了几盒价值不菲的黑茶。金骏眉红通诱人,白牡丹清淡飘逸,冻顶回甘顺畅,黄金芽细嫩清香。喝完,还可以炒鸡蛋当菜吃。有时想,老祖宗的智慧真是不得了,普通一杯水,泡上点东西就别有一番情调,这对子孙后代而言,是多大的福祉啊。原来,品茶成就了青壮年时代的彩色梦幻。

随后,慢慢喜欢发酵类的茶了,比如普洱与六堡茶。其实,生茶与熟茶,孕育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尤其喜欢熟茶历尽沧桑的柔与多年沉淀的糯香。老熟,不张扬,没有戾气,而且通融合作,可以和许多饮品相交相配。可以加入陈皮,加入枸杞,增加滋补的功效。爱美的女子也可以加入玫瑰花、菊花,增加美容养颜的功效,甚至可以加入三七配药,还能吃火锅,无所不及且并不影响基本味道。茶品耐泡,十几杯颜色不减,还越存越值钱,神奇得无以复加。《红楼梦》里说,妙玉对品茶有自家看法:一杯为品,两杯三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了。

我是俗人,宁做妙玉眼里的蠢物,望着茶叶慢慢升出与众不同的色泽与味道,反倒觉得,世人蠢得有道理。还用赘言吗?自己的追求,应是别有韵味的梦境吧。

从年少张狂,到老练沉稳,这是岁月的历练。不断地去伪存真,不断地修正,甚至要经历痛苦的蜕变,改变的是幼稚的思想和行为,不变的是人生的目标和真挚的本色。修禅讲究入定修心与融合养性,或许,这与茶的性情,不谋而合了。

苏轼是品茶高手,诗画相伴也好,远戍海南也罢,都能品味到发自内心的味道,难怪他说“从来佳茗似佳人”呢。庄里茶香,日夜相伴,其中悄然变幻的味道,居然越品越浓、越存越有情调了。

2021-04-09 1 1 河北日报 content_80324.html 1 庄里茶香 /enpproperty-->